一直等到柯明叙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景瑚才慢慢的往船舱里走。她的心情实在很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松快。
脚步很慢,一路望着河面上粼粼的波光。
等她回到船舱里的时候,周老先生已经捧起了晚膳时剩下的一壶酒,是柯明叙不许他喝的。
这还只是第一夜,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可才望见景瑚走近船舱,这老头立刻就举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将剩下的大半壶酒都喝完了,像是怕谁同他抢似的。
景瑚在心中偷笑,在方才她坐过的绣墩上坐下。“叔公,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同你抢。”又掏出随身的帕子,让他能擦干挂在胡子上的酒水。
周老先生也不客气,接过帕子擦了嘴,就笑了笑,“明叙同你在甲板上说了这许久的话,难道他没嘱咐你这个?”
景瑚张望了一下,从这一扇窗户望过去,按理应当是望不见他们方才说话的地方的。
“您是怎么知道的?”
周老先生将酒壶放在手边,像哄小孩似的笑的有些神秘,又伸手指了指天,“我没有看见,月亮可都看见了。”
景瑚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伸手将那酒壶放到了地上,“那您也知道柯世兄是如何嘱咐我的,今日也就罢了,您可不要难为我,不然我也不敢留您住在这里了。”
“明叙他就是瞎操心,我身体哪里就不好了,还喝不了几口酒了,真是。”他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景瑚一眼,“景家丫头,你老是告诉我,你那酒窖里究竟有多少酒。”
“这酒又是从何处得来,我倒是真的从未喝过。”
景瑚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有多少酒您就别惦记了,反正不会少了您的,也不会多了您的。我可是要听柯世兄的话的。”
“至于这酒的来源,我是找的我三哥哥帮忙,您也是知道他的。吃喝玩乐,燕京权贵子弟里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等回了燕京,我再替您好好问问他。”
周老先生也笑的和蔼,一副要拐卖小孩的模样,“你这样听明叙的话,明叙又是我的学生,他最听我的话,你何不直接听了我的话,也省得麻烦。”
“叔公,您醉了,我却没有醉,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
周老先生躺下来,闭上眼睛,像是在细细咂摸方才美酒的味道:“老夫这醉翁之意,倒的的确确在于这酒,可小县主这清醒之人,今日将老夫哄骗到这里,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总不会是漂流在河上无聊,寻老夫一个老头子相陪,打发辰光。”
一直觉得这老人家行事有些不着调,也就是学问好罢了,原来心里也是明镜似的。
被人看穿了心事,景瑚也不恼,身子往前倾,“叔公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今日又愿者上钩,想必也是愿意帮我的咯?”
周老先生睁开了一只眼,“这就要看小县主有多少诚意了。”
景瑚坐直了身子,“不管怎么说,答应了柯世兄的事情,我总是要做到的。饮酒过多的确伤身,便是为了您的健康,我也不能纵着您的性子。”
“不过——”
“不过什么?”
景瑚伸出两根手指来比了比,“不过,比柯世兄说的量稍微多一些,我还是可以做主的。只要您不随便跑到甲板上,出门也肯叫人跟着。”
周老先生侧过身去,冷哼了一声。没过多久又自己回过身来,“能多一些,是多多少?”
景瑚想了想,“每日多个半壶,让您在赏月的时候喝。再找了我身边最会沏茶的丫鬟来为您沏茶,这总行了吧?”
周老先生点了点头,“这倒也差不多。连你老子的手板小时候我都打过,没想到今日要被你这小丫头管着,真是英雄迟暮。”
景瑚反驳他,“才不是被我这小丫头管着,是被柯世兄管着,我不过是执行他的命令罢了。再说,您老人家此刻可是在我的船上,您得对我客气些。”
景瑚这样说话,他反而真心的笑起来,“小丫头,还是有些脾气比较可爱。便是讨好的话说出来,也叫人更受用。”
“不过——”
“不过什么?”这老先生也学她卖关子,她的语气比他方才还要着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心意都在于柯明叙,可比周老先生的酒更重要的多了。
“不过,你不能出卖明叙,我自然更不能了。小丫头,你对他究竟有几分心思,又能持续多久,你自己心里有数么?”
景瑚微微仰了头,带出了几分傲慢来,“我对柯世兄,那可是一见钟情。到如今已经有一年多了,若不是我年纪小,我早就求着我父王和母妃为我做主了。”
“哦?”周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那你喜欢他什么,对他又有几分了解?”
景瑚理直气壮,“若是能说的清清楚楚,那还算什么喜欢。喜欢是突如其来的,是不讲道理的。我自己很明白我对柯世兄的感情。”
“我为他做了许多事,或许这些事于他并没有什么助益,可于我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事。也是在这些事情里,我慢慢的明白了他对于我而言的意义。”
“我自己明白就好了,我觉得这些情感不需要解释给别人听,没办法解释给别人听,也不需要别人能懂。”
周老先生捋着胡子,看着景瑚的目光中有几分戏谑,“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被你说出几分玄之又玄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