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城的事交给他?
凌云怔了一下, 思绪突然有些乱了。
何潘仁好笑地挑起了眉头:“怎么?你担心我做不好?”
凌云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担心这个,何潘仁率领商队横行西域,对付马匪守卫营地想来早已轻车熟路, 自然也能守好城池, 她只是……
何潘仁看着她叹了口气:“阿云, 你总爱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担, 总想护住身边所有的人,可你只有一个人, 一双手,拿了这样, 就得放下那样。所以有时候,你得让旁人帮你担上一些, 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你看,之前你让我歇着, 不管外头怎么天翻地覆,我都安心歇着。因为我知道你会守好外头, 我该做的,就是歇足精神,再来帮你。如今我已经歇好了, 你也信我一次, 好不好?”
“难道你想让那些人, 继续在你面前用弓箭来逞威风?”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凌云却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确习惯于凡事亲力亲为, 她的确不愿看到身边任何人倒下。因此在还击对方和护住手下之间, 她只能选择后者;然而在漫天箭雨之下, 她就算竭尽全力, 也无法护住所有的人,难道是……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应该学会放手,学会选择,学会让最合适的人去做最合适的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硬扛?
她的不敢放手,或许不是因为负责,而是因为胆怯,因为害怕自己不曾竭尽全力,因为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沉默片刻,她一抬手腕,掌中的长刀“呛啷”一声回了刀鞘,心头那团焦躁的火焰仿佛也在瞬间收匣归笼。抬眸对着何潘仁,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沉静:
“好。”
她转身走到垛口,反手摘下背后的强弓,凝目看向了远处,整个人也彻底的静了下来。
何潘仁看着她的背影,笑意几乎从眼里溢了出来。他头也不回地做了手势,他那数十名随身护卫原本也在一旁的屋子里歇息,此时自然都已悄然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的动作,这些人立时四下散开,像凌云一样闪身来到垛口边,摘弓在手,凝神待发。
在他们说话间,陶大郎已带着守卫们将几锅热油倒下了城墙,又丢下了好些火把。墙下原已落下了不少滚木,这热油火焰浇将上去,没过片刻便熊熊燃烧起来。原本的一片漆黑的地方火光四起,无论是从垛口探头张望,还是在城墙两边的角楼观察,城下的动静已是清晰可辨。
陶大郎不由得狠狠地挥了挥拳——他们这场守城战最吃亏的地方便是敌暗我明,如今在城下点上这么几把大火,等他们再把城上的火头扑灭,明暗之势就可以逆转了!
城墙下的屈突军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那远处的黑暗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再次燃起,显然正是一支支将要射向城头的火箭,这回竟是比之前更为密集。
凌云早就等待着这一刻了。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片黑暗,终于在无数星火微光中捕捉到了位于箭阵的正前方、动作比其他人都要快上一步的那抹火光;手里的长箭仿佛自己生出了主意,在这一瞬间已直奔那光点而去,随即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在黑暗之中,她看不见这三支长箭划出的轨迹,却清楚地知道,在那些破空飞去的箭头上,不光有锐利的箭簇,更有她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杀意——这座城池,是她的地盘;强弓利箭,是她的领域,她怎能让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不过一息的工夫之后,那点火光果然倏地一晃,掉落在地,原本规整的箭阵顿时乱了起来。
凌云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毫不迟疑地再次拉开了弓弦,将囊中的长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了远处的那点点火光。
她自来擅于快箭,却从没有哪一次动作能如此迅捷流畅,几乎不必瞄准,箭支便头尾相连般地射了出去。当黑暗中终于有几支长箭同时向她这个方向射来时,她箭囊里的十几支箭已用得干干净净,而在那箭阵之中,也有十几点火光先后坠地。
何潘仁的护卫们都是骑射高手,自然早已跟着凌云弯弓搭箭,射向火光后的人影。数十把强弓同时发力,虽然与数千人的箭阵无法同日而语,但在几乎箭无虚发的攻势下,失去了头目控制的箭阵也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混乱。
不少人意识到是箭头上的火光泄露了他们的位置,忙不迭地将手中箭射了出去,有人向垛口回射,也有人依旧射向城头,只是那些箭支再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气势,真正能落在城头上,不过是之前的十之二三。
守卫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笑声之中,何潘仁醇厚的声音传出了老远:“大伙儿都瞧见了吧,这帮官兵不过是群阴沟里的耗子,之前虽是仗着那些下作手段嚣张了片刻,但咱们统领略施身手,立时就让他们知道厉害了!回头这些鼠辈若再敢来找死,咱们可得成全了他们,总要让留下那身鼠皮,才不枉咱们辛苦这一晚上!”
众人轰然应是。何潘仁在城头来回走了一圈,随口嘲讽敌军,鼓舞士气。他的言辞自来动人,在他的激励下,城头的气氛眼见着也如城下的火堆一般越烧越旺。纵然在对方的攒射之中还是会有人中箭倒下,纵然那些火箭依然时不时会点燃木料。但众人一面齐心协力地扑灭火头,一面荤素不忌地嘲笑谩骂,再也不复之前的压抑紧张。
就连凌云在换着地方又射光了两囊箭支之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