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里之外的地平线上,已然渐渐现出了蓝玉大军的影子。在此两军即将血战,一触即发的时机,陡然闻得这般骇人变故,饶是脱欢素来沉稳,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兴奋与畏惧兼而有之。兴奋的是草原之上再也没有了名正言顺的黄金家族皇帝,没有了那压迫得卫拉特部族几乎窒息的十万金帐元军,没有了老奸巨猾,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蛮子。畏惧的却是蓝玉此次统帅十几万大军,竟敢跨越游牧部族也谈之色变,不敢深入其中的荒漠和戈壁,一举全歼了北元精锐大军,用兵之险诡和难以测度之处,思之怎不让人中涌起丝丝寒意。

可惜明朝大军正在缓缓迫近,时不待我,留给他斟酌决断的时间已然不多。是一鼓作气和最危险的敌人蓝玉血战一场,殊死搏杀?还是保存卫拉特部族的实力,留待降服那些生活在自己祖先“森林蒙古”地盘上的大小部族,壮大自己的实力,和阿鲁台,贵力赤争夺水草肥美之地?脱欢狠狠咬了咬牙齿,终于下定了决心,扬鞭策马朝率军缓缓行进的纳速台等万夫长和千夫长奔去。

策马缓行的元军统帅哈剌章遥遥看见脱欢这边的动静,不明所以下心中不禁有些狐疑,无奈此时敌我双方正在草原上缓缓接近,绣有“蓝”字帅旗下手持长枪的蓝玉已然遥遥可望,一场血战迫在眉睫,已然不容他有暇查问卫拉特部族的事。不论如何,先杀得这胆敢率军深入漠北,不可一世的蓝玉一个丢盔弃甲再说。

哈剌章微微眯着眼睛,心中不禁有些得意,脸上流露出几许阴狠残酷的笑意。在他看来,现在的明朝北伐大军虽则兵力不输于自己,可他们没有火炮,没有坚实的城墙遮蔽,怎么可能在草原上,这等最利于骑兵发挥的地势,胜得过自己手下这些自幼生长于马背上,精于骑射的北元士卒?在两军对垒,双方都势难再轻易抽身撤退的这一刻,他们的惨败已然注定。

遥望敌军距离自己约莫四百余步远近,蓝玉举起手中长枪下令。

随着他的帅旗舞动着发出号令,遥遥相隔的左中右三路大军渐渐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朱权遥望北元大军居然不约而同的和己方一般,分作了左中右三路,心中不禁想道:在冷兵器世代的战场厮杀,特别是对于善攻不利守的骑兵来说,注定了双方只能在流水般毫不停顿的移动中厮杀,那么这种倒三角状的锥形阵型无疑才是最佳的方式。设想假若一方主帅白痴到将全军散开数里,甚至十数里方圆,犹如很多电视电影上,那般为了凸显场面壮大的一盘散沙状,岂非自寻死路?这般给对方数万密集型的队列冲击进来,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局部上兵力的巨大优势,再想集中己方兵力挽回劣势就万万不可能了。

此时蓝玉统帅的北伐大军和北元骑兵都已然缓缓止步于三百余步开外,遥遥相望。弓箭的射程约为一百八十步到两百步,战马加速也需要一定的距离。

哈剌章面带冷笑的沉声传令紧随身侧手持帅旗的士卒道:“全军随本帅冲击一轮后,让南蛮们来追。”他这般说自有道理,北元士卒精于骑射,于纵马疾驰中转身放箭伤敌,乃是一绝。这种敌追我跑下,对迎着己方箭矢迎面而来的敌人极为不利。这种游牧部族在草原上的独特作战方式,也正是蒙古骑兵纵横欧亚大陆,几乎所向无敌的秘诀。

蓝玉策马从三军当前奔过,怒声咆哮道:“你们的父兄曾给鞑子欺辱得猪狗不如,今日本帅就给你等一个机会报仇雪恨。”说到这里,调转马头,手持长缨一马当先的朝前冲去。

头发花白的风铁翎抽出钢刀,转头对秦卓峰和方劲松笑道:“我等兄弟,也曾在这些鞑子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草原上,杀得鞑子皇帝落荒而逃,大不了今日同归于尽。”说罢率领手下一众黑甲骑兵朝前冲去。

朱权持弓在手,端坐在疾驰的“乌云盖雪”之上。遥望敌军也缓缓发动着朝前冲来,两军即将交锋的这一刻,内心中自然明白,死神远远比昔日自己所遇到时更近,这一刻他心中已然有了死的觉悟,脑中现出的却是徐瑛的音容笑貌。“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一句话言犹在耳,心中默默念道,这一次我未必能在守信活着回去,这一场堂堂正正,为宋朝灭亡后,所有饱受元朝暴政的所有汉人的复仇之战,不论胜败,生死无惧,终将见证汉民族的血性。

明军自将校到士卒,在深入漠北之时,心中念及鞑子的精于骑射和凶狠,心中都隐隐有些惧意。数日之前捕鱼儿海侧亲手杀得元军血流成河,伏尸遍地,北元皇帝狼狈逃窜之后,这些许对鞑子骑兵的畏惧,已然被巨大的胜利扫得踪影不见,此时此刻的他们,耳中听得蓝玉的怒吼,自幼早已深埋心中的仇恨已然被主帅火焰般的话语点燃,纷纷在各自主将将旗的率领下,怒吼着策马朝前冲去。

万马奔腾,明军左中右三路大军犹如三条被点燃的巨龙,散发出烧毁一切的复仇烈焰,咆哮着张牙舞爪,朝前汹涌而去。

统帅卫拉特部族的脱欢率军缓缓加速,朝前迎去。面对蓝玉手下士气如虹的明朝北伐大军,加之听闻父亲马哈木派人告知,他的内心之中已然深深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所要面对的生平大敌蓝玉手下的这十几万明军,根本不是自己初时所猜想的寻敌不得,疲惫南归之师。更不是和北元主力血战后伤兵累累的士气低落之师,而是一鼓作气扫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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