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想过无数次,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她可以在意的人了,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里,在汗流浃背的劳作空闲时间里,在对面这女人无数次难听的谩骂里,她将过去近二十年里面遇到过的每个人都细细的数了个遍,生母孙玉梅,生父王大志,张兰,还有两个弟弟……,算了。
孤单就像是一棵孑立的沙漠野树,除了拼了命地在黑暗的地底攀根生长,剩下的就是渺渺的漫漫黄沙,虚得很。唐清就是这样的一棵树,可她枝节枯瘦稀疏,光秃秃,静悄悄,立在望不见头的沙漠中央,只有那隐藏的根节,无声无息地盘延着,你以为它死了,可你不知道,它只是在等着,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它也不知道,可笑。
“我养你是干什么的,白吃饭啊,一点事都做不了,早点嫁人……”
透过阳光,横飞的唾沫星子在空气里洒下几道滑稽的弧线,唐清只看见面前的这张嘴一张一合,吧啦吧啦,好笑得很,如果忽略那刺耳的音调的话。
这里的生活就像一口油腻的肥肉配上青涩的苦瓜,刚腻得人想吐的又被一股清爽的苦味击了回去,但这两样东西,唐清最讨厌。
那女人看唐清没有说话,斜眼一瞪,抹了把嘴边口水,骂骂咧咧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住。
“把亮亮屋子也收拾了,再给他,一天到晚不着家,尽知道瞎野,一家的赔钱货。”
说完不等回应,昂首阔步走了,却不的钱要从哪来,唐清想,真像只打架斗赢了的公鸡。
夜半,稀稀拉拉的雨点从外面飘进来,蹦的一声响,外面有什么东西被踢翻了,唐清听出来,那是她放在门后边的洗衣盆,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来,屋里屋外的人都屏息着,一片静悄悄,好似过了一个世纪,忽然最左边的里屋传来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大志,你死哪去了。”
不一会,脚步声又响起来,远了。
起身将窗户关上,手上被滴上几颗细雨,冰冰凉凉。幽黑的夜,窗外树影摇曳不停,窗内人影寂然不动。只有那纷纷跳下的雨,无忧无虑,走遍山川河流,周而复始,不止不息。
昨晚下过雨,泥泞的小路不好走,走这一段,是稀稀落落的西瓜地,有些已经熟透了,有些才巴掌大小西瓜,精致可爱。再走一段,路两边的野草长得肆意,耳边是吧唧吧唧的凉鞋接触泥路的声音。
唐清拎上一根木棍,拨弄长出来挡路的草,走一会又卷起一双裤腿,感受着泥巴星子打在肌肤上的触感。
李意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尤其是脖子后边的一大块,可以想象明天是何惨状,打眼看见前面有人的身影,以为是幻觉,再一看,还真是,像是在沙漠里游荡了几天的人瞧见了绿洲,激动难耐。
“程哥,那有个丫头,问问她。”
“一个小丫头而已,能知道些什么。”
透过墨镜,顾程看到不远处的女孩手里挥舞着一根细条的长棍,随着那条长棍舞动的还有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马尾,左右一晃一晃,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的原因,那晃动的身影,让他眼里晕起了花影,多好的青春啊,又是多愚蠢无知的年纪……
李意毫不在意顾程的话,朝着女孩的方向就喊:“喂,小妹妹。”
沙哑的嗓音像把本来就够闷热的空气上又罩上了一层塑料膜,难听得很。
听到有人喊,唐清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过去,原本舞动的马尾在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后拍打在女孩的脖颈处不动了。
顾程的目光从那马尾上转移开,落在女孩的眼睛上,乌央乌央的好像泛着水,‘嗯,是个好看的……村里孩子’。
唐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边的两人。
“小妹妹,你知道这边有没有一家姓苏的?”
李意隔着一块地大喊,生怕人家听不到似的。
顾程的手指头无意间噼哒噼哒地敲打着行李箱拉杆,似乎也在认真等着前面女孩的回答。
“不知道。”
唐清垂了下眼眸又很快抬起来,语气里透着平淡,脸上无悲无喜,无惊无怒,让人瞧不出真假和心态。那一句清水般的“不知道”,好像就是跟你说“我真的不知道”,又好像狡黠般的表达着“你猜啊”的意味。
李意有些失落,但又一想‘对啊,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些什么’。
“这边有住的地方吗?”顾程开口问道。
李意又加了句,“就是酒店,哦不,小旅馆这类的地方。”
这屁大的地方哪来的酒店。
唐清下意识地垂眸,思考着什么,抬起头的时候看见面前的两个人都盯着自己,把眼光转向顾程的方向“没有。”
李意还想再问些什么,一张口也不知道能对面前这个嫩生生的姑娘问些什么,“那……那……”
“不过你们可以住人家里,给钱就行,喏,那个……”
唐清指向小路尽头那边的一栋白墙黛瓦的房子。
“那个房子,你们可以住的,500。”
真是狮子大开口,他奶奶的。
——
“这丫头够精的,我刚可看到了,那一千块钱她可只拿出来五百。”
李意打量这不到5平米的屋子,抹了一把桌面,还算干净,一张简便得不能再简便的床外加一张脱了漆的木桌,除此之外真的是空空如也,两个身高180多的大男人挤在这更显逼仄。
“500一间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