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赟看得清楚,那一列骑兵有五六百人,个个骑着漆黑战马,玄衣黑袍、外罩皂色披风,面上还覆着黑色面巾,头缠裹布、腰佩弯刀,气势汹汹杀了过来,犹如一道凝如实质的炽热铁流在沙尘上蔓延冲刷。他顿时骇然,下意识就蹦回沈月檀身前,摆出防御的架势:“强……强盗?”

镜莲道:“莫慌,是陛下派人来迎接了。此乃担任罗睺罗王近卫的精锐,名为黑曜军。”

他语调中略藏矜持,又有些许欣喜,想来这列骑兵当中有他的故人。

众人便在原地等候,那列骑兵转瞬即至,为首的青年仅有披风周围一圈绣着里外两层银白色回纹。他摘下面巾,容貌俊朗,眉目间与镜莲十分相似,纵身下马来,含笑行礼道:“在下黑曜第一队领队目莲,奉旨来迎月公子及各位。”

镜莲等两边见过礼后,也上前一步,含笑行礼道:“哥哥。”

目莲颔首,又对沈月檀道:“愚弟顽劣,这一路多得月公子照顾。”

沈月檀自然也同他客气:“哪里,这一路得镜莲师兄助力颇多,感激不尽。”

寒暄完毕,目莲便命部下牵来几匹同样通体漆黑的战马,解释道:“王城周围五十里皆为禁区,不可动用法宝,是以只得以马代步,请各位包涵。”

等众人上马时,目莲若有所思看着沈月檀,突然压低了声音对镜莲说道:“怪道雁州大哥这般着紧,月公子如今愈发跟夜离哥哥长得像了。”

镜莲只狠狠瞪他一眼,低声警告:“哥哥,慎言!”又往一旁张望,见沈月檀骑在马上,正低头教训挂在马腹上不肯动弹的小猴,应当未曾听见。

目莲讪讪一笑,扬声下令道:“全队听令!护送月公子回城!”

五百黑曜军轰然应喏,整齐调转马头,往师罗城全速返程。

与勇健王辖下截然不同,罗睺罗域有黄沙绵延无尽,大大小小绿洲散落其中,师罗城便位于其中最大的一处。

是以城中居民无论服饰风貌、饮食习俗、甚至骑乘用具都与双河城、问道宗截然不同,侯赟进城后便左顾右盼看个不同,满脸新奇之色。

王城往来者众多,有人穿长袍,有人着短褐,如沈月檀等人这般衣着的修罗众混杂在身形高大、肤色黝黑、穿着绣金线对襟长袍的男子中间,彼此神态热络,颇有些异域风情。

黑曜军自王城主干道一路突进,人人避让,待进入师罗城内城时,侯赟尚且意犹未尽,缠着镜莲追问不休。

两名女官在内城门口就迎了上来,红衣女官对沈月檀行礼道:“月公子,陛下请公子前往遮日宫觐见。”

黄衣的女官则对叶凤持等人行礼道:“请叶公子、两位刘公子、侯公子,随卑职前去安置。”

侯赟一愣,立时抗议道:“这不成!我要陪着月大哥!”

沈月檀却安抚般拍拍他后脑,“无妨,我有私事要谈,你们先去安置。”

侯赟犹自不甘心,喃喃道:“私事?月大哥同那……那人有什么私事要谈?”

不等他喋喋不休多做纠缠,刘氏兄弟一左一右挟持住这小猴,跟着黄衣女官走了。

叶凤持临走前低声道:“不必担心……他总不会害你。”

沈月檀笑道:“这个自然。”

众人遂分道两路,一路往西。沈月檀则向北,上了高楼,乘一架由羽毛鲜艳的绿、蓝、白孔雀拖曳的华盖坐舆,直奔山腰最大的一座宫殿。

那女官自称名唤封夷,将沈月檀领入遮日宫中一间偏殿,上了茶水点心,说道:“请月公子稍待片刻。”福了一福便出去了,只留他一人在殿内。

沈月檀便在房中闲坐片刻,又起身赏玩博古架上的花瓶摆件,最后连房脚两只比他高的铜鹤香炉也看了个仔细,就听门外有人踌躇了不知道多久,方才推门走了进来。

那人一声未发,光是脚步声就格外安稳悦耳,沈月檀背对着门口,仍然心如擂鼓,不得不按了按胸膛克制。

他心慌意乱,沈雁州又何尝不是?

暂别不过三四个月,再见时竟恍如隔世。暗金绣纹密布的衣领间隐约露出白如冰雪的后颈,青绸裳顺着肩头后背熨帖下坠,愈发显得身形清瘦如水边菖蒲。柔韧摇曳,劲草如刀,若是抓得紧了,便换来血肉模糊。

沈雁州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得快了怕他不悦,走得慢了又怕他逃走。离得近了,才见沈月檀转过身来,冷淡看着他,没有半分喜色。

果然如此……

沈雁州暗叹,纵然早有预料,如今亲眼见了,仍是钝痛难捱。他不肯来,若非慑于阿修罗王的权势,只怕再也不肯见他。

“圆圆……”沈雁州五指张开又握紧,犹犹豫豫后,仍是艰涩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代价……”

不料沈月檀却抬头看他,眼神冷漠,打断话问道:“夜离是你什么人?”

沈雁州噎住,竟难得一次回不过神来:“什么?”

沈月檀横了他一眼,擦肩而过,去书案之前看文房四宝、铸铜镇纸等各色物件,却寻不到沈雁州与他人有染的蛛丝马迹,一面仍是冷道:“方才听目莲提起时我只觉耳熟,等你时想了又想,才记起当年赵管事曾同我提过,说你荒淫堕落、不思进取,整日里出入听涛巷,连花魁夜离都勾搭上了。如今你贵为阿修罗王,怎的不将你的心肝宝贝也接进师罗城?”

沈雁州一面听他说,一面见他如捉奸一般四处打量,突然心中畏惧烦忧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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