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白锦上与白未央交谈许久,而东浔与子温尊上喝着陈年的菊花酿,直到深夜。
东浔向来有数,只是不知那日为何喝得那样多,从正午时分喝到将近日落,已是有几分醉了。
还是子温尊上派人将东浔二人送回的西界。
白锦上从西界又折回到游荒的时候,天上已缀满了点点星子。
长乐见只有白锦上一人回来,扒着门往外看了许久,目光穷尽之处,满是游荒的荒凉。
她跑回来,拉着白锦上的衣角问:
“姐姐,我师傅呢?”
白锦上面无表情:“你师傅他喝醉了,今日你就在游荒睡吧。”
“不,”长乐十分坚定,“我要回去找师傅,姐姐你……”
长乐忽然想起来,白锦上正是因为怕星文的追杀,才托东浔与她一同去蓬莱仙岛,是不可能送自己回西界的。
她转而投向清茗那边:
“清茗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想看看师傅怎么样了。”
“哎呀,都这么晚了……”
清茗正要说“你师傅他武功那么高,一定没事的”,却低头看到了长乐迫切而焦急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无比坚毅地说了一句“好。”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他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实在是个好人,看不得小姑娘可怜巴巴求自己的眼神。
“谢谢哥哥,”长乐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拉着清茗的衣袖,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本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那声“哥哥”却另白锦上尤其觉得刺耳。
她以前管白未央叫哥哥,现在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依然可以拉着衣袖叫哥哥,那她把白未央放在哪儿?
再想到白天的事,白锦上不禁有些气愤。
“站住”,她在后面冷冷地叫了一声,“长乐姑娘,走之前容我说一句,以后还请你离未央远一点,我弟弟不缺你这种朋友。”
长乐本就对白锦上适才的态度感到不满,再加上她这句话,更令长乐觉得气愤。
她回头,冷冷地看了白锦上一眼,忿忿地离去了。
刚到西界,只见侍青师兄正扶着摇摇晃晃的东浔,似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师兄,”长乐撇了清茗跑过去,“你和师傅这是要去哪儿?”
侍青师兄见是长乐,不禁大喜道: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师叔正说把你丢在游荒了,硬要去找你呢。”
这位唤作侍青的,是妙笔早年收的一个徒弟,西界的大小事务都归他掌管,算是半个西界的管家。
东浔听见长乐的声音,醉醺醺地笑道:
“哟,你回来了,师傅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醉成那个样子,还不忘看一眼长乐的身后,问道:
“这位是?”
清茗只是久闻东浔仙尊大名,不想第一次见,却是见他如此狼狈模样,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道:
“额,呵呵,仙尊,我叫慕清茗,水云天来的。”
东浔笑道:“哦,是玄奇的表弟啊,是你送长乐回来的吧,多谢,多谢。”
说罢,还不忘给清茗抱了个拳。
清茗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长乐也有些不好意思:
“清茗哥哥不早了,要不你先跟侍青师兄去客房休息吧,等明日师傅酒醒了,再介绍你和师傅认识。”
侍青笑道:“师妹说的是,这么晚了,公子随我早些安置了吧,师叔这边就交给长乐了。”
清茗心想:得,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虽不甚情愿,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清茗只好先随侍青去了。
长乐将东浔扶进明楼,见东浔醉意甚重,只好将他扶到床边躺下:
“师傅,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倒杯茶。”
却被东浔一把拉住手腕。
“月瑶,你知道吗,”只见东浔躺在温软的锦被里,虽眉目紧闭,却眉头深锁,似是忍受着内心的巨大痛苦:
“和我年纪相仿的朋友,除了玄奇,他们都成家有孩子了,连子温的女儿,都和长乐差不多大了。”
他皱皱眉,喉咙轻轻动了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虽然东浔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甚少笑,但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盛气凌人的样子,绝不像今日这般,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拉着别人的手,睡梦中说着那些白天里不能轻易吐露的心事。
“我曾经以为,至少我还有师兄和长乐,可是因为你的事,师兄已经与我生了芥蒂,长乐也因为白未央的事情,也有些怪我。”
“我早该想到啊,长乐长大了,她早晚会离开我这个师傅……”
东浔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长乐也不再要去为他倒水,而是顺着东浔拉自己的手,轻轻靠到东浔身边来,在他身侧躺下蜷成一团,安静得像一只睡着的小兽。
直至今夜,她才意识到,东浔素日里虽高高在上,似是风光无限,可他的内心又是如此孤独。
白未央虽被困于游荒,但还有他的父亲、姐姐是他的骨肉至亲;秦金羽、秦徵羽虽幽居北海,却也有彼此相依为命;妙笔师伯虽无妻无子,与他们一同住在西界,却时刻怀揣着为九华宫、为小师妹报仇的决心和希望。
唯有东浔,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没有野心,他甚至连仇恨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妙笔、一个长乐,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让日子就这么流逝。
可是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