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晓的车开得缓慢平稳,她已然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女人,她自觉自己能耗,跟沈清洲耗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是全然地输。

沈清洲这人计划性极强,他认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就得什么时候,最好不要无故地提前或者滞后,可是小事上,只要她要求,一般他也能答应。

小时候他们住在职工大院里,是对门的邻居,暑假的时候,还总去沈清洲姨母家里度假,姨母住在海边,孩子们最喜欢这样的所在,有水有沙能玩一整天。

沈清洲算过了暑假作业的页数,又算了整个暑假的天数,两相一除,规定每天必须做两页的作业。筱晓自然不愿意,她更愿意在暑假快结束的最后一个星期赶工。但因为她是筱晓,一般她的要求,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一向满足。所以往往是,每天沈清洲抽出一小时的时间做自己的暑假作业,这时筱晓都在玩。等筱晓在最后一星期做作业的时候,他会陪在身边,或看书,或画画,或打着一款古老的游戏。

沈清洲习惯了照顾她,她习惯了沈清洲的照顾。她一度认为,她们这一辈子会这样相处下去。

后来出现了别的人,可那些人也都走了。现在,如果那些人还要再出现,以她现在的心智和想法,她断然不会那么容易让那些人如愿。

***

回到家里,惯例是她去做饭,沈清洲带筱景蔚洗澡、玩玩具、打游戏,这一晚上,两个大人过得煎熬,好不容易哄了筱景蔚去睡了,沈清洲一转身猫回了房间里。

他第一时间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优美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泄气极了,在床边躺了下去,又拨打了另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迟迟无法接通,他不死心,又打了两个,打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通了:“哎呀,沈清洲,你干嘛呢,都几点了,知不知道你爸妈一把老骨头了,早该睡了。你们年轻人爱闹自己闹嘛,扯着我们干什么……”

电话那头一接通就机关枪似的,轰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妈,静静了,别说了,帮我一个正事……”

“这是怎么了?这声音?生病了?”沈母退休前是教导处主任,是个能说会道的,也异常敏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沈清洲今日的不同。

“妈,你帮我拍个我三四岁的照片过来。”

“怎么了今天?你有点奇怪,你不是一向讨厌我拿你以前的照片出来的吗?”

“我有用,妈,求你了,快些拍了给我。”

“怎么了这是?”沈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那你等着,我得去书房给你找。还要三四岁的?”

“是。”沈清洲已不愿再应付,他累极了,他挂了电话。

一整晚他的心都是痛的,风雨打着她们母女的那一幕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处,他咽不下去口水,喘不过气,发不了声音,额头的青筋还在突突地跳。

她瘦了许多,从前她就瘦,又白得不见血色,头发又长,躺在他身下的样子,像只魅惑人的女鬼,又像狐狸妖姬,如今她身上穿着外卖员肥大的制服,风一吹就能飘走一般。她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他却看不到对他的依恋了。

最后她走的时候说了“拜拜”,正是她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她怎么能?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说法,也没有一句解疑,说走了,说拜拜了,就人间蒸发了。

她们第一次约会那晚,他送她回去租房处,她说的“再见”,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客气,有礼貌,后来两人在一起,她还说“再见”,他便笑话她是个活在文字里的孩子,说话文绉绉的,道别说“再见”,他告诉她其实“拜拜”显得洋气。

她却很固执地沿用“再见”来道别,她说:“用‘再见’不是说明期待还有再一次见面吗?说‘拜拜’就是不想见了。”

最后一条短信她说“拜拜”,下午她走了说“拜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此生不复相见地一走了之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紧打开微信,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张晒出来的照片,照片塑了胶,已经有些年份,塑胶发黄模糊,照片也被晕开了黄渍,但还是能看得出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齐而短的刘海,从耳朵到后脑勺再到另一只耳朵,是一个完美的圆弧,这是一款很适合脸圆圆的小孩的发型。

小时候他男生女相,剪这种发型稍微中性些。

这不就是下午那孩子吗?下午那孩子,他还觉得眼熟呢!

她怎么敢?许清一怎么敢?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说法,也没有一句解疑,说走了,说拜拜了,就人间蒸发了。而且是在怀着他的孩子的情况下!

她怎么敢?

一股怒火腾地又涨了起来,跟疼痛,炙烤着他的心。明天之后,那个女人是别想逃了!

***

“妈妈,绘本看完了。”许团团发觉今晚的妈妈有些不同,“妈妈,你今天累吗?”

“啊?”

“你看,吃了晚饭到现在,你没有洗碗,没有洗衣服,也没有看书呢,我的绘本已经看完了!”许团团对这个有时候很懵的妈很无奈,这个妈发呆的样子让她操心,谁相信,她只是一个三岁半,今天刚上幼儿园的孩子。

“啊!对不住了,团团,妈妈今天确实有些累,你赶紧刷了牙睡了,好么?”许清一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碟碗。

“妈妈,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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