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批阅完奏折,夜已经很深了。李玉使了个眼色,敬事房的掌事太监端着牌盘,低眉垂眼地递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瞧了一眼,疑惑道

“怎么没有皇后的牌子”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她近日乏得很,身子不大舒服,不便侍寝,请皇上到别的嫔妃宫里休息”

“那就纯妃吧”

“回,回皇上,纯妃娘娘她,她又病了”

皇上气结

“那魏贵人呢,她也病了?!”

太监看皇帝的脸色不对,噗通就跪了下来

“魏贵人今日不慎崴了脚,在床上疼得厉害,说实在起不来,嘱咐奴才将她这个月的牌子都取下来”

“上次是着凉,上上次是受了暑热,这一个个的,都到朕的宫里养病来了!来人,摆驾,朕要亲自探望魏贵人”

皇帝来的时候仍是静悄悄的,没有通传也没有禀报,秉承了他一贯爱听小话的风格。

魏璎珞确实是崴了脚,这次倒真不是她有意之为,而是常在河边走,终于给她湿了一回鞋。

魏璎珞扶额,谁能想到她踹人不成,反而把自己的脚扭了呢。

她想到今日晌午,自己心情烦闷,甩下了宫女太监,一个人在花园百无聊赖地瞎转悠,眼睛没看着,竟然好死不死地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逆着阳光,就看到了那张她恨也恨不了,爱也爱不得的,负心人的脸。

魏璎珞差点没摔倒,被傅恒一把扶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眼神如胶般粘在魏璎珞脸上,不舍得移开分毫。他一双眼柔情百转,似有千言万语道不尽,诉不完。最终他敛下眉眼,将那不能为外人所道的情愫,深深埋进心底,最终化作了沉沉的一声叹息。

魏璎珞横眉冷眼,一把将他推开,向后退了一步,躬下身作了一福,道

“富察大人”

她垂着眉眼,也看不清她是悲是喜,是忧还是欢,也无从去猜测,她过得是好是坏,生活是否如意顺遂。

“璎珞,你……魏贵人,近来可好”

“富察大人,不劳你费心,我很好,皇上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面无表情,看他就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语气咄咄逼人,显得十分不耐烦。

“我知你多厌我,憎我,恶我,恨我。璎珞,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未负过你”

傅恒敛下受伤的眼神,睫毛微颤,他声音沙哑,里面的痛楚又沉又重,遮不住,也掩不了。把魏璎珞的心狠狠一揪,魏璎珞心中的石墙轰然倒塌,再也无法遮挡,露出里面那颗脆弱的,千疮百孔的,柔软无比的,在一片黑暗中无望挣扎的战栗着的心脏。

“那你又如何另娶她人!你若是想要我的原谅,富察大人,您大可不必屈身降贵,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也不恨你。您也不必记得我这个小人物,愿你此生官场顺遂,情场得意,夫妻恩爱,早生贵子,恕我不能奉陪,告退”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傅恒眼中的无望与悲伤漫成了一片海,浮浮沉沉,晦暗深远,让人看不到边际。他的手颤得厉害,魏璎珞从未见过他这样的难过,心被绞来绞去,她呼吸一滞,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她决然转身,眼泪却不可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傅恒,我愿与你,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她终究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可没有想到,这最后一眼,她费了所有时间终于修葺起忍耐和决心都被摧毁殆尽,所有情绪如江之决堤,再也无法阻挡,奔涌而出。

傅恒撩开衣摆,动作缓慢却坚忍地跪到了地上。他眉眼含着痛苦,原本清淡如竹的脸上弥漫着一片挥之不去的忧伤,他的手垂在两侧,眼神无比眷恋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魏璎珞如遭雷击。

她又气又恨,又悲又愤,所有情绪积在她心里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她冲上前去,悲涌的情绪拦也拦不住,化作了一脚狠狠踹在傅恒身上,眼泪决堤一样落了下来,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吼出来一样,手指颤巍巍指着傅恒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傅恒,我与你已经没有可能,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她难过地蹲了下来,蜷作一团,身体颤巍巍抖得如秋天的叶子,声音低幽呜咽,像困落在陷阱的小兽,悲哀绝望。

傅恒摔在一旁,拍去尘土,蹲在她身边,手轻轻一带,让魏璎珞靠在了她的怀里,她的眼泪很烫,烫得他的心都无处安放,两只手无措又紧张地拍着她的背。

“璎珞,不哭”

“不哭了”

“乖”

魏璎珞泪眼婆娑

“你何苦又来招惹我”

傅恒苦笑,他的心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早就不再听他使唤了。

“我不求其它,只要能远远看上你一眼,便已心满意足。”

————

“听说你脚崴了,朕来看看你”

魏璎珞一惊,着笔的手一抖,笔掉到了桌子上,溅起的墨弄脏了身前的衣服。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朕来了这么许久你也没发现”

魏璎珞慌忙走向前作了一福

“臣妾不知陛下到来,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皇帝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朕听说你崴了脚,连床也下不了,来看看你”

魏璎珞眉头一跳,立马装作腿一软,皇帝瞥她一眼,嫌弃道“别装了,朕不罚你,过来给朕宽衣”

魏璎珞心思千回百转,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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