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看似紧张的对话却让原来压抑的气氛活跃起来。
景云站起身子,他的脸虽然是苍老的,但是他的身子却显得很健壮,站得很直,站得很稳,脚下像生了根一样。
凌全非暗暗佩服,他明白总是自己轻功在武林中是数一数二的,但评判一个人轻功高低的标准不在于那人能否踏地无尘,踏雪无痕,而在于这个能否站得稳,站得越稳,心就越稳,心越稳,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眼前的这位老人,怕也是江湖中接近巅峰的人物了吧。
景云心里明白自己的实力,虽然自己武功在江湖中得下了不少赞誉,以刀法“无尘十三刀”威震江湖,但自己也已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人了,这就是人生的悲哀,又有谁能逃得过时间?他经常幻想自己若还是三十岁,那应该比现在的成就还要大,矛盾的是,正因为他现在不年轻,正因为多的那三十年,自己才学会了如何在江湖中活下去。
景云说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先庄内住下吧,今天老朽待客不周,还望几位见谅。”
凌全非和韦四章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等冒昧前来还望景庄主莫要见怪才是。”
景云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墨城,你带着几位客人。”
那书童应过一声,就领着齐英儿等人往殿门外走,还未走出,只听得景云在身后说道:“几位,晚上就不要出来了,呆在房中比较安全。”
说这句话给人听,哪里是想让人安心休息的?
韦四章问道:“安全?难不成连庄内都不安全?”
景云道:“庄内本来很安全,现在恐怕不安全了。”
凌全非听着这话里带刺,便道:“我等不明白庄主的意思,还请庄主明说。”
景云冷笑道:“几位可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来找我?”
当然记得,他们险些遭人杀害,来这里就是想问个清楚的。但是凌全非也在江湖中混了三十多年,当然知道有些话也要挑时候,可既然景云把话题牵出来了,又何妨问他个清楚?
凌全非问道:“不瞒庄主,我等在来的路上险些遭人杀害,得亏一位老先生,我们才能活下来,可惜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
景云冷笑的面容就像戴了一张面具,他说道:“老先生?你们可知道那老先生是谁?”
凌全非道:“我们本以为他是您的手下,可之后又觉得他根本不是您的人。”
景云道:“哦?”
凌全非道:“因为他并不认识路。”
景云笑道:“错了。”
凌全非道:“错了?哪里错了?”
景云道:“他非但认识路,他甚至都能找到我我卧房!”
凌全非道:“他是什么人?”
景云叹口气,道:“他是想杀我的人。”
众人皆怔住,“杀你?为什么杀你?”
景云慢慢抬起头,看着大殿的顶,那么高,那么遥远,“因为我曾经杀了他全家。”
又是静,静的连空气都凝结了。
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冰冷中透出天真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景云看着齐英儿,看着这个他紧握的那把剑,黯然说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要痛苦。”
齐英儿不说话,也不看他,他不敢看,不敢正视那双眼睛,那双灰褐色,黯然的眼睛,他怕自己还会从那双眼睛里知道更多。有时候知道的越多,确实不是好事!
韦四章说道:“既然你杀了他全家,那他要来杀你自然天经地义!只可惜他死了,他被五成给毒死了!”
景云说道:“五成?‘毒面郎’五成?”
韦四章点点头。
景云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却那么苦,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你以为他死了?”
孙巧儿问道:“他没死吗?他就躺在雪里,尸体都僵硬了。”
景云道:“他当场死亡的时候你们看到了,之后呢?雪地里的还是他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雪地里的还是不是他。
凌全非道:“那老人是谁?”
景云道:“王开。”
众人听了这个名字像是见到了鬼魂一样,只有齐英儿面无表情。有时候知道的越少,未必不是好事。
凌全非道:“‘毒笑王’王开?”
景云点点头。
韦四章道:“他还活着?他不是在二十多年前那场恶斗中就已经受了重伤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出过江湖,也不知是死是活。”
韦四章说的时候,凌全非看了看齐英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齐英儿也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去看凌全非,他现在不关心谁是王开,也不关心景云杀了谁全家,他只想知道师父到底在哪!可他却不知道,那场恶斗,和这个王开有关系,和自己的师门有关系。
景云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他是死是活了,而且既然这次死的不是他,你又怎么能知道当年身受重伤的是他?”
韦四章不说话了,他确实不知道,王开到底是谁?
凌全非道:“那我们也不知道,那老人究竟是不是王开。”
景云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韦四章道:“不管是不是,老庄主,我是打心底里佩服你,不管他是谁,他若想来杀你,那我就先为你挡下第一刀!”
景云笑了,这次笑得却很温暖,“你我素未谋面,现在却要为我挨刀。果然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老朽也很佩服你!”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