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玉麟桥东有一家面馆,卖些面条馄饨之类的早食。明秀这日去面馆,如常叫了一大碗雪菜肉丝鱼汤面。与他同桌吃面的一个熟人六哥儿笑道:“小哥哥,你投在李大夫门下当学徒已有一年半,可学着些什么岐黄秘术?”明秀吃了一筷子面条,道:“所学无非阴阳五行、四气五味、升降归经、望闻问切而已。李大夫近日在教我背汤头歌诀,好难!”

那人又笑:“我看你进步不小,话已说得利索了。李大夫近来可好?”

明秀摇头:“不好。师娘去了,师父人就呆了。”

忽闻马蹄频催,经门而过。那是一头棕红大马,驮着一个男子。他手中一面小黑旗,连声呼喝,横冲直撞。一阵风来,一阵风去,不见其人容貌,唯见他腰间金光一闪,似是一枚金牌。六哥儿是个有见识的,嘬了口面汤,说:“小哥哥你看,是北雁门的人!”明秀一脸茫然:“我只知铁门木门石头门,不知北雁门。”

六哥儿一笑:“我说你听。很久很久,总之很久以前,大约在李唐之时,山城有一豪侠名黄药子,独创黄家八十一剑,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他门下有一得意女弟子,实名不传,号赤袍将军,后嫁与黄家长子。他们夫妇于漠北自创一派叫北雁门,在江湖上一度号令群雄。其后百余年,几经兴衰,北雁门南迁金陵,受朝廷招安,充作心腹耳目,以黑旗为令、金牌为号,专掌武林之事,广纳贤才,平息祸端,各门各派莫不俯首听命。可是,朝廷岂会坐视他北雁门一家独大、呼风唤雨?权力是一削再削,职位是一降再降。到了本朝,北雁门主人上朝不可衣紫,出门坐轿不可超六人,仪仗不可超十八人,奏事需叩首下跪,下令需天子朱批。你看,方才那人手持黑旗,腰佩金牌,必是北雁门的人!”

“北雁门来扬州何事?”

“不知道。”六哥儿道,“说得再好听,北雁门也不过是一群耍刀弄剑的莽夫,只怕是来干架的。莫问江湖事,功成万骨枯!”

转眼那门徒已在南城门下马,从囊内抽出一张皇榜朝墙上一贴。上书:“南方有魃,为祸久矣。今特招能人异士百人,以杀魃鬼、平魃祸,赏金封侯,擢官加爵。”聚众者渐有百余,面朝此榜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门徒恐有人不识字,就高声念了一遍,左手按腰间金牌——金牌上正是“北雁门特使”五个篆体阳文,右手一扬:“可有人愿随我北雁门一同抽刀斩魃?朝廷重重有赏!”

范留仙上前一步:“我!”

汪少文却道:“留仙,莫要莽撞!”

范留仙一揖:“官爷,在下济南范晋宜,字留仙,正是泰山天师观普济道人座下大弟子。我愿出我宝剑,斩除世间妖魔。”

门徒打量他一番,见此人瘦得像个螳螂,并不信他舞得动剑,便不理睬,问向旁人:“还有人么?还有没有?”汪少文搭了范留仙的肩头就要走,而范留仙却作一笑,抬腕出剑,一道电光射向城墙,正中一块灰砖,剑刃没入砖内约有三寸之深。门徒两眼发直,张口结舌,围观者亦是大惊。门徒把鼻尖贴近了那柄长剑,瞧一瞧剑,又扭过头瞧一瞧范留仙——他抱臂而立,风动衣袖,俊采卓然,飘逸如仙。门徒便笑:“你唬我!”笑罢就伸手拔剑,却是使尽了浑身气力也动不得它分毫,额上汗珠如豆,一口好牙咬得咯咯作响。

范留仙道:“官爷,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眼见他手握剑柄,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剑刃已出。

门徒大喜:“先生是奇才!且随我录下姓名!”


状态提示:32.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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