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宜风凑到木桶边看了看,果真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鱼,一条条鲜活乱跳,若不是桶面上用网布遮盖,怕是鱼儿早就从木桶里蹦跳出来了。

云游子越发得意,“怎么样?你师父钓鱼技艺不错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任宜风笑笑,“师父,这些鱼应该够你自己吃上个把月了吧。”

“那是自然!”云游子捋着胡子正准备继续自夸,却又听出了任宜风先前那句话里的不对劲之处,“什么意思?我一个人吃这些鱼?你们呢?你们不吃吗?”

桌边的芊芊抿了抿唇,眼神闪了闪,将目光投向角落的暗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云游子开口说他们要离开之事。

任宜风倒是镇定一些。他身子往墙面靠了靠,手环在胸前,声音也并无多大波动,就像在诉说一件寻常的小事,“师父,我和芊芊有事要暂时离开一阵。”

“哦……”云游子眼神浮上一股失落,极淡,很快便一闪而过,他装作没事人一般笑笑,“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的,你们要走的话我绝不拦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让你们天天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

芊芊定了定神色,走过去搀住了云游子胳膊,脸上笑得灿烂,“师父,我们只是有一些事要去处理一下,等我们办完了那些事,一定还会回来陪你的。”

芊芊的承诺虽然听来感动,但云游子却并未当真,总觉得她只是为了宽慰自己这个糟老头子罢了。

云游子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要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

不过也无妨,几十年的岁月自己也这样孤身一人过来了,大不了还和以前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呗。

有人陪伴的日子虽然快活,但终究只是暂时的,他这个人命里犯孤煞,注定得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完这一生。

等芊芊和任宜风走了之后,他不过就是回到以前的生活罢了,那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几十年了,难道还怕再多几年吗?

他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最近这半年,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照理说他应该觉得不习惯才是,怎么会如此快的投入其中呢?

云游子暗自懊恼,他怕是年纪越大越容易享受安逸了。

这样不好。

云游子皱纹遍布的脸上笑容与以前一般无二,“你们有什么事就尽管去办,不要替我这个糟老头子操心,等你们走了,我自己反而过得更轻松自在呢。”

云游子说罢,也不看在场的芊芊和任宜风二人,干干脆脆的提着装满鱼儿的木桶走了,朝着后厨的方向果决而去。

临行前一晚,芊芊情绪有些低落,面对一桌的好菜却咽不下多少。

云游子倒是胃口大开,满满的一筷子肉下去又接着一大口白饭,全然看不出即将与人离别前的惆怅。

芊芊知道,云游子不过是佯装不在意罢了。

昨夜,她睡了一会儿又被渴醒,起床喝水的功夫,却看到云游子独自一人坐在小筑围廊边饮酒,自斟自酌间,没多时,一坛酒就下了肚。

若非心里藏着事,他怎会对月独饮?若非怅惘满腹,他怎会借酒浇愁?

云游子平日里看来虽然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他其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大半年,即将离别,心间涌上的岂止是不舍?

芊芊没出声打扰云游子,蹑手蹑脚的喝了水便又上了床。

可不知怎的,那夜,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而入,她一夜无眠。

芊芊不知道自己是否欺骗了云游子。

她说,她和任宜风只是暂时离开一阵,等办完了自己的事还会回来。

可是,芊芊心里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回得来。

这半年多来,她武功进步神速,可谓脱胎换骨,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任余天的对手。

这一次,她重回江湖,势必是要去找任余天一报十八年前的灭门之仇,若她死在任余天手中,那,她对云游子就要食言了。

离别,或许意味着永别。

芊芊抬眸望了望饭桌对面的云游子,将她这个师父的脸牢牢的印刻在脑海中。他的白发白须,他得意的笑声,他钓到大鱼时的手舞足蹈,还有她和任宜风从神泉宫死里逃生回来,在小船上远远看到的云游子坐在岸边饮酒的落寞身影……

若非有缘遇见了云游子,她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武艺平平的黄毛丫头,即使有心与仇人一决雌雄,怕也只是有心而无力。

现在,她武功已非过去般低微,或许她仍然远不是任余天的对手,但至少,她已经可以站出来与他过上几招,到那时,即使输了,至少她也曾经尽过全力。等到她入黄泉与爹娘再见面时,也问心无愧。

芊芊吸了吸鼻子,将刚涌上的一股酸涩压制下去,绽出一个笑脸,“师父,光吃饭吃菜有什么意思?我们喝点酒吧?”

云游子端着碗的手僵了片刻,很快又活络开。他继续往嘴里扒着饭,饭菜塞得满嘴都是,声音囫囵不清,“你们明天要赶路……喝酒耽误事……等哪天你们回来再喝吧……”

听云游子这样说,芊芊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眼泪瞬间就冲了出来。

云游子盼着他们能重回湖心小筑,相约了归来那一天畅饮,不过是给自己一点畅想的盼头罢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像一把尖刀将芊芊心口割开,鲜血全堵在了嗓子眼,不敢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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