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里八怪的,你举手做什么?当日本人搜查来了?咦,小妹,你怎么在这?”
警察二牛认出这满脸大包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他有点嗔怪地问:“小妹来了。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这是做什么?”
他老婆看了小妹一眼,后者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别哭了,你这不是好好的,能来就是好的,妹夫……”
“死了,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所有人,我家的,还有姆妈和小华。”
“怎么死的?”
二牛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身子晃了晃,扶着桌子站稳。
小华是他的儿子,送到乡下给老母亲带的。
她老婆叫了一声:“我的小华……”
喊叫一声软软地倒下去。
二牛和他妹妹手忙脚乱,急忙扶着他老婆起来,让她在床上平躺,小妹不住地抚着她嫂子胸口,嘴里嘟囔着:“嫂子,醒醒,你醒醒。”
“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着他老婆还没醒来,二牛追问道。
“日本人进了咱们村子,要找女人,抓住我,抓住了大嫂,还有我小姑子,姆妈抱着小华往回跑,被他们从后面追上,一刀就……”小妹呜呜咽咽,“我被关了两个多月吧,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大嫂和小姑子……都被他们给……糟蹋死了。”
“妹夫呢?妹夫当初就没……”
二牛说完自己也知道多无奈,妹夫能怎么办?出去也是个死,这片土地被那些人占领,人家有枪有炮有刺刀,想怎么都行。
“咱们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说是抢人时候大家都不干,男人们上前打了,就都被杀了,一把火烧个精光,我逃出去,回村一看啥都没了,都没了。”
小妹嚎啕大哭。
两个多月前的事情,怪不得家乡那边没人写信过来,原来整个村子都没了!
二牛也受不住了,颓然坐下,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着满脸泪水的妹妹,忽然明白过来,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这一脸,是不是……是不是……杨梅大疮?”
他妹妹含泪点点头,二牛疯了一样跳脚质问:“你们都被……唉,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要不是你们,姆妈和小华怎么会死,是你们把日本人招惹过来的,大家都死了,你还有脸活着?”
说着用力将他妹子一把推到一边:“离我远点,脏。”
“啪!”
耳光响亮。二牛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刚清醒过来的妻子:“你打我?”
他妻子泪流满面:“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妹子孤身一个人逃出来,这一路得受多少苦啊,你还嫌弃她!”
他妹妹趴在地上抽噎着:“是,我贪生怕死,谁不贪生怕死?日本兵打来的时候,军队都撤了,我们空着手,怎么和人家硬抗?姆妈和小华也是被他们杀的,我忍着,怎么都要活下去,就是想看看那些畜生将来是什么下场,血海深仇没有报,我当然要活着,我还得活得长长久久,给那些畜生看看。”
二牛挨了一巴掌,听着妻子和妹妹的话,恨不能再甩给自己一巴掌。
刚才是怎么了?妹妹好不容易逃出来,自己却说那种伤人心的话。
“小妹,都是我不对,我一听姆妈和小华出事了,我这心……我这心里彻底都乱了,别怪你哥啊。”
二牛一提到女儿,眼泪也哗哗往下流:“怎么会这样,我的小华啊……”
二牛小妹叫谷雨,今年只有十八岁,才成亲不到半年,可是现在看谷雨那张脸,长满了红色大包,眼睛周围一圈黑,脸上满是悲苦,哪里还像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
谷雨和二牛老婆搂在一起,一个哭儿子小华,一个哭自己的亲妈、丈夫、大嫂、小姑子,哭那俩月被蹂躏的悲惨经历。
哭了一会,街上忽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谷雨吓得尖叫一声就往床下钻,二牛老婆伸手去抓她,嘴里叫着:“小妹,别怕,别怕,不是冲咱们来的,别怕。”
“来了,他们来了!来了!”
谷雨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睛瞪的老大,不住呢喃着一句来了来了。
二牛轻手轻脚打开门忽然黑夜里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是日本话,二牛吓得一哆嗦,急忙将门关了。
二牛妻子哭了好一阵,眼睛肿了,叹口气,心想这虽然家破人亡了,日子还得过啊,现在的沪城,或者说现在的中国,哪天不有很多人家破人亡。现在不比往日,就算沪城这样的城市,从日本人进攻闸北开始到现在,每天都有人死去,轰炸时候全家被炸死的、被日本人当作间谍抓走枪毙的、走大街上被那些日本武士一刀砍掉脑袋的,死亡在乱世中变得轻飘飘的,就是哭瞎眼睛也没有办法,人家有飞机大炮有军队有枪,和你不是一国人,眼睛一瞪就要杀人,还能怎样?二牛妻子生下小华后本来是留在老家照顾老人和孩子的,后来听人说在城市里做警察,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男人一定会学坏的。二牛媳妇担心男人学坏,真领回家一个狐狸精那就晚了,便狠狠心将小华留给婆婆自己来沪城,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家人生离死别。
”又是抓人的?”二牛妻子问。
二牛点点头:“好像在抓武当山的人,安警官不是下周就要枪毙了吗?怕劫法场。”他压低声音。
“安警官,那可是好人啊,我记得当年咱们结婚那阵没钱,他还给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