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上,有两辆马车远远而来。
车厢内,明世隐纤细白皙的食指自棋盘间掠过,一颗白子悄无声息落在棋盘上,如清风拂面,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对坐的少年微微蹙眉,随即落下黑子,顷刻间秒杀一片白子,使得棋盘上的局势顷刻间逆转。
那浓墨重彩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而白色却渐渐隐没,成为了棋盘上涂抹的几处斑斓。
只是明明是大胜之局,少年却突然“欸”了一声,随即轻叹,将手中棋子抛回了瓮中。
“我输了。”
明世隐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宛如从九天之上传来:“不必气馁。”
“我与你下棋的路子不同,我的是穷举,算尽纵横十九道,天元以外三百六十点;你进退之间,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虽然这样下棋会很难看,但赢面很大。”
少年微怔:“你怎么知道我会选你以为的那条路?”
明世隐笑了:“因为,人们总是趋利避害的,你会选择最优的那一条路。尽管你并不短视,但是你暗中打的算盘,在我心中,仍旧早已如明镜般显眼。到了这时,只要一个小小的诱饵,就足以令你满盘皆输。”
“还是不够。”少年点了点头,“若我的棋力能更进一步,你便算不出我的下一步棋的深意,更无法从容布局,使我入瓮。”
明世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棋盘方寸间的地界,隐藏了整个宇宙的秘密,你不可能算尽所有变化。”少年笃定道,“所以总有一天,你在围棋之道上,会被我落出很远。”
明世隐微微一笑:“不过三百六十一点,若连这都无法算尽,天机九算之名也就成了笑谈,且看着吧,未来会证明你我究竟孰是孰非。”
少年陷入冥思哭想。
明世隐再度摊开手,轻捻起十几枚棋子,轻轻抛起,等到坠落时一看,恰好在棋盘上组成了一个字:“吉!”
“没有赶上这场战斗,有些亏了。”明世隐突然道。
少年怔然:“什么?”
明世隐轻靠在车厢,皱眉道:“长城之战已经落幕,很出乎意料,北夷的成吉思汗败走了,果然,只要有那个人插手,事事都会出意外。”
奕星微微蹙眉:“如此岂不更好,既不用我们暴露,也能慰吾父在天之灵;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打道回府?你在长安的布局还没有完成吧?”
明世隐神秘一笑:“所以我说你的算术还不到家。”
他轻轻扬起头,嘴角含笑:“且在等等。我们去长城见几个有意思的人,来看看这些长城守卫军们是否还如当年一样。”
名为奕星的少年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似乎在强行按捺着心头的思绪。
车厢中彻底没了动静。
反倒是在外面的丛林间纵跃的裴擒虎,突然手里捧着一束白花,向着正在与杨玉环交谈舞道心得的公孙离一溜烟跑了过去。
“阿离,送给你。”
公孙离脸色黑了黑:“傻瓜,这是蚊花,每到傍晚,没了日光照射,就会散发出臭气,引来大批蚊蝇......”
裴擒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原来是这样。”
他顺手要将花束丢到,突然听见公孙离道:“算了,拿过来吧,在白天的时候,这花还是挺香的。”
裴擒虎顿时傻笑了起来。
公孙离更擅长的是剑器舞,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器,挥洒出大唐盛世万千气象,令人震撼之余,更觉赏心悦目。
而杨玉环则是霓裳羽衣舞,舞姿婆娑,如月宫仙子,配上经过盛大装点的舞台,曲声一起,便觉仙气扑面而来,有着脱尘忘俗之感。
一者英姿勃勃,如这大唐民风,柔中带刚。
一者极尽华美,宛如人世间所有男子心目中最美妙的梦境,一入便不可自拔。
裴擒虎有幸,见识过这两样天底下最动人的舞姿,私以为,就是天底下传说中,冠绝天下的大陆第一舞姬貂蝉,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阿离。
车厢里端坐的杨玉环望着这两个少年人,微笑不语,葱白玉指落于琴弦之上,一拨弦,便是高山流水之音。
......
大漠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迪妮莎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因为长城守住了。
这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李白失踪了。
这很糟糕。
她们千里迢迢来到西域,要赶去长城,就是为了找到李白,结果半路听到这样的消息,相当于白来一趟。
其一,她们本想以雇佣军的身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结果战争结束了,李白自然不会需要雇佣她们。
其二,李白生死与下落皆不明,就是他愿意跟迪妮莎讲情分,她们身上的问题也解决不了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迪妮莎真的很不希望李白死。
她自成为战士以来,除了战友以外,很少会在乎其他人。
李白算是唯一一个令她每天都会牵挂的人,不然,在路上,哪怕克蕾雅再怎么坚持,她也不会同意往脚趾上涂抹蔻丹。
因为早已坚信自己战士的宿命,所以她会努力忘记那些旖旎的想法。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去奢望,憧憬一下那样的生活。
风平浪静,只有你我。
可以一块赏月,习剑;可以为你下厨做饭;可以抱在一起睡觉,繁衍后代......
想到这里,她的脸蛋红了红